都说肺癌猛于虎,但老虎也有很多种,携带EGFR突变的肺癌,大概就称得上是“亚洲虎”了。以中国为例,非小细胞肺癌患者携带EGFR突变的比例达到了30-40%,相当于每年都有20-30万的新发病例[1-2]。
不过真要细分起来,这EGFR还可以分出许多的不同,就好像东北虎华南虎孟加拉虎一样。不仔细辨认,看到EGFR突变就上靶向药,那精准治疗就无从谈起了。
基因突变和基因变异可不能混了啊
(图片来源:Pixabay)
不说别的,19号外显子缺失突变(下文简称19del)和21号外显子LR突变(下文简称LR突变),它们的差异之大,现在就被不少人看作是两种病了。
要想治疗精细,就得对这两种病的本身特点更加了解,结合对临床试验结果的正确解读,来指导实践。奇点邀请了医院的朱正飞教授,请他来聊一聊携带EGFR突变的肺癌患者的治疗。
驱动强,熄火就狠
EGFR在肺癌中发挥的作用,可是超级经典的考点。它发生突变后,就会大量表达到癌细胞的表面,然后结合配体、二聚化、胞内区磷酸化这一套操作下来,下游一大串的信号通路就被激活,从而使癌细胞一路狂飙。
用朱教授的话说,“把EGFR当成汽车发动机就好了”,而且这还得是一口气装上好多个跑车发动机,持续不断加速的效果。
这还只是EGFR通路的一部分,真的……
(图片来源:NatureMedicine)
虽说EGFR这款发动机的型号实在是不少,但划分起来也不太麻烦。从数量上说,19del型和LR型这两大类,就占到了全部原发性EGFR突变的近90%,剩下的一般都划入“EGFR罕见突变”的范畴。
发动机型号不同,动力就有差异,而动力又决定车的性能。因此很多人认为19del型和LR型是两种病,19del型的患者相对预后更好,而LR型靠EGFR靶向药单药治疗,很难达到真正的获益。
出现这种差异的原因,目前还没有很清晰的解释,有以下几种可能的推测,首先是在结构上,19del突变和LR突变,对EGFR激酶活化的影响不同,19del型的EGFR活化能力相对更强。
朱教授在采访里做了很形象的比喻:“像19del型,EGFR是这辆车的主要推动力,所以对它进行抑制之后,癌细胞就像是被狠狠踩了刹车;但LR就不一样了,只抑制一个EGFR,可能癌细胞还有其它的动力来源。”[3]
这种其它来源,指的就是两种突变的第二个不同:合并驱动基因的状态。中山大学团队曾在年发表研究,认为LR型患者肿瘤合并驱动基因的比例,要明显高于19del型[4]。
朱教授表示:“驱动性强的癌症,异质性就相对弱,而驱动性弱的癌症,异质性就强一些,会有更多驱动基因,相当于给车子增加了其它的动力来源,只抑制EGFR还不够。”
传说中的混合动力车?
(图片来源:NatureReviewsCancer)
从上面这张图也能看到,要是LR合并了TP53之类暂时没有获批药物的基因,确实是很让人头疼啊。此外还有研究显示,LR型肿瘤的侵袭能力更强[5-6]。
这三种特点反映到临床的结果,看一系列试验的数据就知道了。不管是一代的两大老将,还是二代的阿法替尼,甚至是第三代的奥希替尼,都没能在一线治疗的III期试验中,体现对LR型患者的单药治疗OS获益[7]。
唯一有争议的,就是二代靶向药达克替尼了。在III期的ARCHER试验中,达克替尼治疗组LR患者的OS,比吉非替尼对照组长了9个月(HR0.),因此有专家认为,达克替尼治疗LR患者“存在独特的优势”[8]。
但是达克替尼的这个数据,却没有像阿法替尼治疗19del型患者的OS获益一样,得到FDA的正式认可。9个月的OS延长,在晚期肺癌治疗中按说是相当不易的,那这个不认可的原因何在呢?
数据好≠新选择
奇点糕有一句话常挂在嘴边:看一项临床试验,一定是先看设计,再看数据。举个最简单的例子,小规模的早期临床试验,数据或许会好看,但到了III期试验里,打折扣就成了常事。不看设计只看早期数据,那肯定不行。
达克替尼治疗LR型患者的这桩公案,情况就更复杂一些,因为这里涉及到了ARCHER试验采取的统计学检验方法——固定次序检验,更进一步细分的话,这项试验使用的是“守门式策略”(Gate-keepingStrategy)。
这两个词也许大家相当陌生,不过一比喻就好理解了:在ARCHER试验中,统计学检测的几个疗效终点,要按照达到统计学差异的可能性大小排列,依次是无进展生存期(PFS)、客观缓解率(ORR)和OS。
在分析数据时,这些终点就像是串联电路上的一系列元件,只有通过了PFS才能检验ORR,然后再检验OS。而达克替尼是只在PFS上有显著差异,但没能过ORR这一关,这种时候就不能再检验OS了,就算有显著差异,也应该被视作无效。
“守门式策略”,就是前面的终点给后面守门
(原图来源:维基百科)
除了统计学检验的次序问题,在FDA的生物制品上市申请(BLA)审评中还明确指出,ARCHER试验中,达克替尼和吉非替尼治疗组的OS曲线,在12个月时出现交叉,这个点之后,才体现达克替尼组有OS获益的趋势。
这意味着达克替尼组更高的OS数字,可能并非来自达克替尼治疗本身。在主要终点PFS上,达克替尼组LR患者就比19del患者要低,所以这种获益,就有可能是来自达克替尼之后的后线治疗。
后线治疗的不断进步,也是很多靶向药生存期越用越长,比临床试验数字还要好的原因之一
(图片来源:JournalofClinicalOncology)
此外朱正飞教授还指出,“ARCHER试验中,达克替尼治疗LR型患者有获益的趋势,并没能被其他试验重复。”所以只看获益趋势做判断,实在是有些不够严谨。
换句话说,目前所有获批上市的EGFR靶向药,都不能给LR患者带来OS获益。那怎么办?找帮手呗,联合治疗现在是大趋势,所以EGFR靶向药,也不再是孤*作战了。
A+T,曙光初现
要找联合的帮手,那肯定就要从EGFR作为发动机,激活的那一系列下游信号通路当中去选,再经过临床前实验,“避免药物拮抗作用,挑出真正的增效搭档”,比如肿瘤新生血管生成的重要位点VEGF。
看右上角,快
(图片来源:NatureReviewsClinicalOncology)
在这条路上目前走得最远的,就是厄洛替尼+抗VEGF药物贝伐珠单抗(Bevacizumab)的组合了。这个名字实在有点长,所以不少人喜欢用两种药物商品名的首字母,简称它们为A+T方案。
这两种药物虽说算得上老将,但两项III期临床试验——NEJ和ARTEMIS(CTONG-)相继公布的初步结果,却让人对它们联手之后的宝刀不老非常期待。
先说在年美国临床肿瘤学会(ASCO)年会上闪耀的日本NEJ试验,试验中有一半的入组患者是LR型,他们接受A+T治疗的中位PFS达到了17.4个月,明显好于厄洛替尼单药治疗,反倒是19del型两组疗效无统计学差异[9]。
看曲线比数据更直观
(图片来源:LancetOncology)
去年在欧洲肿瘤内科学会(ESMO)年会上报告的ARTEMIS试验(CTONG-),结果就更出彩了,这项试验入组的名患者全部来自中国,对中国临床实践的指导意义更大。
试验数据显示,A+T方案治疗LR患者的中位PFS达到19.5个月,明显优于厄洛替尼单药的9.7个月(HR0.51),这也是目前治疗LR型患者临床研究达到的最好PFS结果[10]!
图片来源:ESMO
至于A+T治疗的优势能否转化成OS获益,就需要期待对NEJ,以及另一项日本临床试验JO,这两项试验OS结果进行的合并分析了。
不过联合治疗,也会带来全新的挑战。朱正飞教授表示:“EGFR靶向治疗的OS获益,和后线治疗有很大关联,尤其是一代药物使用之后出现的获得性TM突变,现在能用奥希替尼来治疗,就很大程度改善了患者的预后。”
“而且,A+T方案多了一种药物(贝伐珠单抗),这对肿瘤生物学行为会产生怎样的影响?这时产生的TM耐药突变,会不会也和单药治疗时的TM有差异呢?这都有待于我们后续的探索。”
这张图就能很好地解释,朱教授提到的TM突变问题
(图片来源:CancerDiscovery)
新的问题,就意味着新的进步方向,向精准高效不断探索的态度,才是推动肺癌治疗进步的原动力。从单药治疗束手无策,到A+T迈出LR治疗获益大进步的第一步,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?
编辑神叨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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